天才之夢

肇恩是我的大女兒，也是我的心肝寶貝。她剛出生的那年，我們夫婦都沒有養小孩的經驗。全家就圍著這天之驕女團團轉，哭了就手忙腳亂地哄著她，胡亂地猜著是餓了還是尿溼了。早早就買了小衣服、小床、各種玩具，連三四歲要看的書也先買來了。深怕晚了一步輸在起跑點上。


看到書上寫著要多與小孩說話，我一有空就跑到她嬰兒床前，唱歌給她聽，與她交談。夢想著她早早就學會說話。世上有許多熱心的父母，想要把子女訓練成天才兒童，我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個爸爸。才十個月還不會說話就會認動物，問她書上畫的圖形，都能正確的指出來。我繼續教她認數字。抱在手上告訴她教會裏十幾個房問號碼，再問她幾號房在哪裏。沒想到她記憶力非常好，都一一指得出來。這激發我去探究她到底還會什麼？一歲半時，我設計了一個遊戲，把十六本幼兒百科全書，一本一本拿給她看。然後把次序打亂，把數字蓋起來，叫她看封面的圖形說這是第幾本。嚇了我一跳，她全部答對。八個月她就開始看書了，不用人教，自己一頁一頁的翻，看得津津有味。有一回長途開車，就塞給她一本書，她在車上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。加油站的叔叔驚奇的問她：「你看得懂嗎？」這些書到她八歲了，還在看，一樣看得津津有味，不知是不是在回味一歲時美麗回憶。

三歲時，我教她加減法。帶著她上樓梯，住上走一格就是加一，住下走一格就是減一。這麼上上下下十來次就把十位數以下的加減法學會了。接著背九九乘法表，一樣上樓梯，每住上走一格就是加二，這樣就把乘二的乘法全算出來了。接著乘三到乘九都是上樓梯的方法教的，一天全部學會。

我注意到她對數字特別感興趣。四歲時，看到她整天翻著月曆。好奇心趨使我去問她明天星期幾，再問後天，再隨便亂問一整年的任何一天，全部答對了。我再試去年的、前年的，也都答出來了。我問她怎麼算的？她答不出來。這變成了一項她表演的項目，每到一個地方就有好奇的叔叔阿姨們，拉著她考：「肇恩，某年某月某日是星期幾？」

本以為她是天才，後來才發現她是一個特別的孩子。她在記憶及運算方面能力特強，可是在語言的理解及溝通上卻非常弱。我們在她三歲半時才發現這問題。送她去兒童神經科檢查才發現她有非典型的自閉症(PDD-NOS)。從那時開始，她就進入了特教班一直到現在。

情緒的問題一直我們最頭痛的，她一遇到挫折就會發脾氣。每次發作都要鬧將近一小時，把我太太搞得精疲力竭。我在當中就只能當和事佬，勸雙方控制自己脾氣。

女兒非常情緒化，對悲傷的音樂尤其敏感。在學鋼琴時，若不慎彈到了悲涼的曲調就激動的淚流滿面，放聲大哭，久久不能平復。有時還會想起音樂而莫名其妙的哭起來，一直要過兩三天才能忘記。誰叫她有這麼好的記憶力。

把她養到八歲，嚐盡了為人父母的辛酸。她不是我們當初期待的天才，但一樣是我們的寶貝。她無法如我們想像的出人頭地，甚至可能會跟著我們過一輩子。她的脾氣，大概也只有我們當父母的才受得了吧！

有時仍會突發奇想，叫她蒙眼彈琴，或是手指識字。每次都帶給我們意外的驚奇。我己經完全放棄訓練她成小天才的夢想。反而操心的是，她將來如何能進入社會，有一技之長而不被人欺負。

每天看著她捧書聚精會神的讀著、或是在電腦上作數學題，拿了滿分後興奮的表情。或者她將來適合當一個科學家吧？在學術的領域裏找到滿足。她自己倒想當一個圖書館館員，每天用她超強的記憶力找資料，與她心愛的書為伍。

希望她長大後不會埋怨她爸爸，沒有給她天才的遺傳，卻夢想把她教成一個小天才。